夏日正午的太阳将蝙蝠们全都晒趴下了，石板路上每隔十几米就躺着个不省人事的蝙蝠，随手一捡就可以将这些吉祥物带回家了。
只是我们对这些怎么摆弄都不动后半夜才会醒过来的蝙蝠失去兴趣了，钻过铁栅栏的破洞爬进青龙桥小学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芜后院，一大片开阔地的正中央有棵像鸟的天堂高高树冠如云一般的老槐树，到处是齐腰深的野草，坠入其间的野花，降落到花瓣上的蜻蜓蜜蜂，蛐蛐在叫螳螂在蹦，麻雀乌鸦在树边飞上飞下，远处伙伴们零星的欢叫声湮没在眼前蒿草丛中那只蜜蜂的嗡嗡声中。
我们正在练习徒手从花蕊中抓蜜蜂，只要正好将两个手指放在它的腰上，它就会尾巴上翘下翘地来蛰你，拿的角度对就不会被它的刺扎到。然后是放开再去抓下一只，还有就是去追那些正在飞的。
时间好像凝固了，那些闻到的温暖阳光味道在蒿草上，欢快的虫鸣，姹紫嫣红的花儿在风中偶尔静静地晃一晃……
Paul Desmond/Dave Brubeck的“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原版和Alternate版（Youtube上名字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 – feat. Paul Desmond），原版由Dave开始一分钟的钢琴弹奏，轻盈欢快翩翩欲飞。接着Paul的萨克斯带来了……一种全面的崩溃，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摇摆；有乐评人形容“Paul的吹奏让空气中充满了蜂蜜的味道”；这是一种愉快得令人眩晕的感觉，正如那夏日的中午。
我常想为什么总是Paul带来了曲中最优美的部分呢？他每天在练习着这样的音符，包揽了几乎是每曲最动人的章节，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还有他是怎么即兴吹出这些甜美致醉的旋律呢？
媒体采访他们四重奏乐队时，Paul说：我的脑海里有这些旋律，我想让它听起来像干马提尼酒一样I think I had it in the back of my mind that I wanted to sound like a dry martini.
贝斯手Eugene Wright说：做音乐的人来问我是怎样跟乐队玩的，他们不听我说的。我告诉他们我是底部是基础；鼓手Joe是时间的掌管者；Dave是多调多旋律编排；然后我们就都闲下来听Paul抒情。每个人都在听着每个人，这很美；那些人很难接受这是在寻找，而不只是在听When musicians used to ask me how I could play with that band, I told them they weren’t listening. I told them I was the bottom, the foundation; Joe was the master of time; Dave handled the polytonality and polyrhythms; we all freed Paul to be lyrical. Everybody was listening to everybody. It was beautiful. Those people who couldn’t accept it were looking, not listening.
Paul说：我永远不会让它没有Dave，他是奇妙的和声，是难以想象的美妙合奏。你可以玩任何可能错误的音符，他会使它听起来像是唯一正确的方式I never would have made it without Dave . He’s amazing harmonically, and he can be a fantastic accompanist. You can play the wrongest note possible in any chord, and he can make it sound like the only right one.
当年Paul和Dave相遇在巴顿将军麾下的军乐队，退伍后回到美国继续搭档做爵士乐。这首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有个很美的中文名《当你对着星星许愿》，是早期迪斯尼片中唐老鸭一段悠长的月夜下独唱。
我太好奇Paul吹的都是些什么音符了，听音试出了一些小节，节拍做得还不太准确，有些萨克斯快速抖动的小节缺了几个音符，然后做了下图，Paul令人陶醉的萨克斯开始的十几段小节看上去是这个样子：
等以后试出更多小节了，我再接着跟朋友们聊，特别是如果做出原版和Alternate版两条曲线的比较，那就更有趣了，会是什么关系呢？我更偏爱Paul/Dave最先做出的那版，更出神入化一些，除了结尾处钢琴有几小节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瑕不掩瑜～～这两个天才激荡着灵感，算是神曲吧。
我有时在想写出了这样像是成仙的旋律，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是特开心的感觉吗，还有没有别的？
有时看到国内有些编剧一边电视剧在拍，一边他们在赶剧本；或是国外一些畅销书名家小说前1/3处惊为天人，后面主体部分沦为街头读物的风格；若是从市场和商业运作角度，这当然是回报高节约时间最有效率的做法；只是若从非市场角度，这算不算有些浪费天分？若是能留给自己一些完整的时间，挑战自身的极限去做些精品出来，做出些能感动自己、最大程度让自己惊讶的作品，像是Paul/Dave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多试几个版本，或是干脆像曹公曹雪芹一样数十年磨一剑……
好的创作者我猜想不用去考虑什么市场的因素、观众的口味，做些纯粹的东西，去找到那个最恰当的点去表达自己最强烈的想法吧……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有停歇。重温你的这篇文章，仿佛看到了一群调皮的中国小孩在午后的阳光下肆意的快乐。那应该至少是30年以前的孩子们了。现在国内的孩子们根本无处体会这种心无旁贷，完全是跟着天性的指引去享受到的快乐。这种久违的画面，又在这里随处可见了，唯一遗憾的就是这边的孩子没有我们那里人数多，很难成群，除非是在学校。
你那描写萨克斯的句子，又仿佛有阵阵的乐曲声在耳边回旋。虽然我不太懂音乐，但是我能够感觉到用心创作的音乐的魅力所在，只是，如果不考虑商业效果，音乐家们又该怎样养活自己呢，真是无比矛盾和纠结的一个问题啊。
很喜欢你这些不商业的文字。